未会牵牛意若何 须邀织女弄金梭
年年乞与人间巧 不道人间巧已多
第一次见到这首诗,是在二十年前的七夕庙会上。那年的七月七庙会,我们几个因嫌天气太热,便躲在屋内闲聊。当聊到七月七庙会的起源时,马先生兴致所至,要过我的折扇,题下了上面那首诗。年逾古稀的马金襄先生是辛集乡贯刘人,是我县的大书法家。当时,我只觉得诗很好玩,马先生的字也很好玩,因为写得就是我们这七夕庙会的事,和牛郎织女的传说如出一辙,觉得有意思,很佩服马先生的才思。至于是谁的诗就没有多想了。
二十年后的今天,因为探访鲁山牛郎织女的民俗文化,使我又重新想到了这首诗。
牛郎织女联姻的故事,在鲁山坡下已经流传了数百代,而由此,每年的七月初七,鲁山坡周围的村村寨寨倾村出动,皆赶庙会。
这是传说中一年一度牛郎织女在天上相会的日子,这是一年一度孙义村人迎祖宗的日子。
传说中的这一天,山下的喜鹊成群结队衔上树枝,从不同方向纷纷飞上天空,在天上的银河搭建鹊桥,让牛郎织女在鹊桥相会,倾诉思念之苦,情表别离之肠。七夕节的庙会便源于此。
农历七月七这天,在辛集乡鲁山坡一带,你是很难找到一只喜鹊的,也奇怪,平时,这里的喜鹊、乌鸦、云鹊等多得很,这天都飞得没了踪影。这天晚上,这里的姑娘们相约来到花前月下,仰望星空,遥祝牛郎和织女倾心相会,乞求织女心意专一,给自己传授天技,一生能象织女那样心灵手巧。因此,七夕节我们也叫乞巧节、女儿节。
相传,在那天晚上,倘若藏在葡萄架下屏住呼吸心止如水,夜半时便可隐隐约约看到他们在鹊桥相拥相抱的身影。听到他们那无限思念的呢喃之声……。
为什么只有在葡萄架下才能听到牛郎织女卿卿我我的缠绵情话?似乎这个古老的习俗有些荒诞不经,但多少年来一代又一代的传承,鲁山坡周围的村村寨寨一直保留着种植葡萄的习惯,若以牛郎洞为轴心向周围辐射,葡萄种植面足有四千亩。近年来引得湖、广、陕、山的商人云集鲁山坡下各个村庄做远途贩运。四千亩的葡萄种植基地啊,那是人间最美好的田园!千百年的培植、千百年的呵护,那是牛郎后裔们的心血浇灌!
现在不用再作深入的思考,对照杨朴的《七夕》诗,结合鲁山坡的民俗民情,那自然是再明白不过了。“未会牵牛意若何,须邀织女弄金梭”。夜深人静,乞巧的少女们不理会你牛郎(牵牛)怎样想或有什么意见,但我们乞求的是织女,求她传授的是“弄金梭”的本领。村姑们年复一年地乞巧,结果成了你巧我也巧,在织女的传、帮、带下很容易地成就了一大批熟练的织作队伍,这便给诗中“年年乞与人间巧,不道人间巧更多”下了最准确的注脚。至于“人间巧”和“巧更多”达到了什么样的巧度和量(多)度,下面还有这样的传说和记载:
传说中织女是王母娘娘的小女,她在上界的工作便是用一种神奇的丝在织机上织出层层叠叠的美丽的云彩,随着时间和季节的不同而变幻出不同的颜色,被称做“天衣”,后来人们在山顶建造瑞云观就是为了以示纪念。
在牛郎和织女共同生活的日子里,织女看到鲁峰山上漫山遍野的栎树林,就从上界引来一大批天虫放养。她把那些天虫分给村民,在鲁峰山上植树造林,扩大种植规模。并手把手地教大家植树造林,摘茧抽丝,织出了又光又亮的绸缎。为了感谢织女给了天虫产丝,当地百姓便把天虫称为“蚕”,一直沿用至今。那时的鲁峰山下,一天到晚银梭不息,户户忙碌,机杼声声。人们在纺织着五彩缤纷的美好憧憬和希望。据说,“鲁山绸”誉满四海,就是那时候流传下来的。
从传统的历史记载上寻觅,丝绸纺织的热潮后来普及到整个鲁山地域,鲁山人就掌握了织作的传统工艺,鲁山生产的丝绸,由于得到天仙织女的真传,传统的“仙女织”声名远扬,曾在万国博览会获金奖。
编修于乾隆八年的《鲁山县志》就有这样的记载:“鲁山多山林,近有放蚕者”。鲁山西部有大量的天然次生林或荒山,对天然树林进行改造,点橡植柞,以利于春秋两季养蚕剿丝。
清道光二十年(1840年)由于鸦片战争失败,英、美用大炮轰开国门,欧美资本渗透中国,外国资本家开始经营鲁山丝绸,丝绸进入国际市场。咸丰年间(1851年)山区人民以植柞养蚕为主,开始了养蚕摘茧、剿丝织作一条龙生产,群众中有“一筐坡十亩田”之说。把蚕坡称做“聚宝盆”,把柞树当作“摇钱树”。民国十五年间,鲁山西部半个县,利用近百万亩蚕坡,每年放养柞蚕25000多筐,产茧4000多担,每担70斤共28万斤。斤值银币8元,可购小麦480斤,共可换购小麦1.3千亿斤(鲁山文艺资料第一期)。
记载鲁山绸较早的《新唐书·元德秀传》中,这样叙道,元德秀为鲁山县令时,一次带乐工去东都洛阳献演,主簿刘华劝元德秀:“东都献演非同小可,山野之歌,不登大雅之堂,身着山绸到五凤楼,恐有污圣上耳目”。元德秀笑曰:主簿不见鲁山丝绸岁岁进贡,此乃山蚕吐丝,村妇所织,宫中视为珍宝,怎会污了圣上耳目”!据鲁山文史资料第一辑记载,民国三年,美国为庆祝巴拿马运河开航,曾在旧金山兴办万国商品交易会。在河南省巡按使田中玉支持下,征集了禹县钧瓷、鲁山绸等100多种展品赴美参展,使得“鲁山绸”享誉海外。正如《牛郎故里话七夕》中所描述的:“由于民国18年大旱灾土匪攻破鲁城抢掠,蚕丝行业一蹶不振,“鲁山丝绸在国内外市场一度脱销。社会绅士名流和海外商界华侨,若能得到一件正宗的‘仙女织’丝绸,顿感身价倍增,无比荣耀”。
还是回到那首《七夕》诗、吧:年年乞与人间巧,不道人间巧更多。不巧吗?没有巧夺天工的技艺,怎能将商品打入美利坚合众国的万国商品交易会!不多吗?“上百万亩的蚕坡,数以万担的蚕茧、蚕丝,3000多张织机,100多家商行,数十万人赖以生存的金饭碗,造就了鲁丝绸的黄金时代。(鲁山文史资料十七集·孙永柱·鲁山绸)
近年来,我在思考,杨朴的《七夕》诗为什么写得与鲁山那么巧合,查阅资料方知,杨朴,生于公元921年,祖居新郑。他和梅尧臣是同代人,杨先梅后。杨朴生性恬淡,不慕荣华,一生布衣,绝意仕途。喜骑牛往来于酒肆村店,自号东野逸民,曾在伏牛山东麓隐居。这样看来,杨朴不但对鲁山坡牛郎织女的故事十分熟悉,而且对这一带的风俗也非常了解,他是不只一两次的来鲁山呢。
(记述人:贾坤,男,1950年10月生,辛集乡黄村村人,历任鲁山县辛集乡水利站站长、工业办主任、《宝丰报》编辑。曾出版小说集《血祭鲁峰山》。)
作品来源:鲁山文化艺术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