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被杀,姐弟接力追凶二十年 嫌疑人一直冒用双胞胎哥哥的身份证当保安瞒天过海

2020年12月26日 18:05来源:大河报·大河客户端

大河报·大河客户端记者 朱长振

核心提示:二十年前的一个夜晚,平顶山市鲁山县一兵工厂家属院内,一对卖熟肉的夫妇在家中被双双杀害,凶手却人间蒸发.

二十年后。2020年7月,警方突然通知受害者家属:嫌疑人被抓获!

大河报记者第一时间赶往案发现场,采访受害者家人及知情者,以期还原案发及其之后二十年与该案有关的诸多细节.

令人惊讶的是,案件并非大家想像的毫无线索.

二十年间,家属及鲁山警方多次赶往安徽嫌疑人的老家及天津明察暗访.

更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嫌疑人竟然有一个长相与其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哥哥,警方曾误把他抓回鲁山,后又放回.嫌疑人在出逃的这些年,一直冒用双胞胎哥哥的身份证在南方当保安.

庭审现场:犯罪嫌疑人拒不认罪,一遇关键问题便用谁也听不懂的方言

12月24日上午10时,平顶山市中级人民法院第二审判厅内,伴随着审判长一声威严的传唤,一名头戴黑帽,身穿黑衣的男子在两名法警押解下进入法庭.

庭审开始,先由公诉机关提供新的证据。因该案此前已分别于今年开过两次庭,第一次开庭因是疫情期间,没能带被告人出庭,第二次开庭时被告人当庭翻供,称人不是他杀的.

这名身穿黑衣的被告人正是警方及受害者家人苦寻二十年不见的嫌疑人段某,他是安徽籍修伞匠,曾在案发当晚住在受害人开的小旅馆内,案发后即人间蒸发.

可当法官问他:“如果人不是你杀的,你为啥跑?为啥冒名顶替别人?你供述的在案发现场拿走的照相机又是怎么回事?”,一到这些关键问题,被告人便开始改用谁也听不懂的方言,任人再三追问,总是一句也听不明白.

而被告人的辩护律师则称:“虽然被告人身上有诸多疑点,但要判他死刑,还缺乏有力证据,特别是物证”.

11时许,庭审结束,被告人被重又押解回看守所,而分别从洛阳、鲁山赶来的四名受害者家属则满脸无奈:“我爸妈都被害二十年了,嫌疑人也抓住了,这都开过三次庭了,究竟还要等多长时间啊,真的是煎熬啊”,岳延伟说.

二十年前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岳延伟是20年前那场轰动一时的凶杀案中被害的夫妇岳振强、王定夫妇唯一的儿子。现在洛阳打工的他,凌晨6时即起床驱车赶回参与庭审:“我想让凶手尽快伏法,以告慰我九泉之下的爸妈”,一到平顶山中院大门口,岳延伟便对前来参与庭审的大河报记者说.

如果不是那场飞来横祸,岳延伟应该是同龄人羡慕的对象,父母勤劳能干,家境富裕,他又是独子,衣食无忧.

可这一切,都在一夜之间改变了.

20年前的2000年5月31日, 鲁山县江河机械厂生活区一间熟肉店内,店主岳振强夫妇双双遇害,这在当时十分繁华的江河机械厂,一时成为爆炸性新闻。

最早得知这一消息的,是岳振强的二女婿安军胜:“我当时在熟肉店旁边的一个牙科门诊学医,一天从门口过好几趟。我是前一天下午还从店门口过,顺路进去看了看,还跟他们打了个招呼,第二天一早,我还从店门口过,看门锁着,我本想进去看看,但想着可能是老俩口有啥事出去了,或者是没起来呢,我当时心里就犯滴沽,平时这时候他们早该开门了呀.下午的时候,我们姐弟几个相互打电话问‘见到爸妈没有?’,大家当时也没多想,还想着他们是不是走亲戚去了.直到傍晚的时候,我和三妹夫两个人从后门挤进去看看,怕摩托车被人偷走了,我是第一个进去的,一看摩托车还在,但屋内的一个货架倒了,我伸着头往货架里边一看,吓得立马大叫起来,因为我看见岳父躺在床上,岳母倒在地上,脖子上的项链也断了,扔在一边,到处是血,就赶紧出来打电话报警.”,虽然时隔二十年,安军胜回忆起这一幕仍浑身打颤,面对前来采访的大河报记者情绪激动。

一辆蓝色金城铃木摩托车

得知记者前去采访,岳延伟的大姐、三姐及其他亲戚均回到老家,一边向记者介绍案情,一边诉说着这二十年来他们全家配合警方追凶的过程,只有大姐因远嫁澳门而没能回来。

熟肉店现在已经拆迁,但这一块地是岳延伟家的,现在把原来的房子拆过后又建成了小楼,底层仍是商铺。

离熟肉店不远的一个小院里,已经被荒草及杂树包围,因没有钥匙,岳延伟及其家人也只能从塌了一半的厢房内翻进院子:“我差不多有十年没回过这个家了,不敢回来,害怕,害怕看见家里的一切东西,这都是我爸妈一手建起的家啊”,岳延伟失声痛哭起来。

而跟在一边的姐姐、姐夫们也都跟着哭了起来,杂草丛声的小院里,一派凄惨;“当时我奶奶还活着,我们几个都是在这个院子里长大的,父母虽然住在熟肉铺内,但我们几乎每天都见面,我们这房子当时在这一片也是建得最好的”,岳延伟的三姐说,她现在还在江河机械厂上班.

院子里青砖铺地,屋子里的家俱都在,只是布满了灰尘。后墙根处,停放着一辆蓝色金城铃木摩托车:“二十年前,这辆摩托车可是江河厂的一道风景,当年的八千多元,全进口的,江河厂第一辆”,岳延伟回忆说。

母亲的一条金项链变成了四个孩子的金戒指

这起震惊四方的杀人案动机成谜:“肉铺内的现金和其它贵重物品一样没少,我们姐妹几个曾进屋仔细看过,没少啥东西,存折里有十来万元钱,还有卖肉的现金和旅馆的收入都在,当时我们家除了卖熟肉还利用自己家的几间房开了小旅馆,接待来来往往的客人,熟肉店是门面房,一到晚上,我爸妈就把门锁上了,而后面还有个小门可以进来,主要是方便住旅馆的人进出,一到晚上也都锁上了,可旅馆与熟肉店是通着的,从旅馆里可以直接进到我爸妈住的房间,所以案发后大家都怀疑是住在旅馆里的人做的案,因为外面的门都是锁着的”,岳延伟及二姐、三姐共同回忆说。

“肯定不是图财害命”,岳延伟也判断说:“我妈妈被害时脖子上戴的金项链虽然被扯断了,但还在地上扔着,凶手要是图财,肯定都给拿走了.后来,我们姐弟几个经过商议,决定把妈妈的这个项链分别打成四个戒指,我们姐弟四个天天戴在身上,每当看到戒指,就会想到妈妈,她死的不明不白,到现在凶手仍逍遥法外,这让我们全家人寝食难安“,岳延伟说。

但令姐弟几个想不到的是,他们家当时确实是少过一件贵重物品:“我姐嫁到澳门后给我爸妈买过一个装胶卷的照相机,因爸妈不会用,我当时正在上学,没事儿了经常拿出去拍照,过后也发现照相机不见了,也给公安人员讲过,但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照相机会到了这个被告人手里,他自己供述还曾拿回安徽老家给邻居们照过相,要不是他做的案,他咋会知道照相机?编也编不出来啊”,12月24日,岳延伟在平顶山市中级人民法院门口对大河报记者说.

姐弟接力追凶,足迹踏遍全国

自从父母被害之后,岳延伟姐弟几个就把追凶当成生活中的头等大事。经过多方了解,他们得知案发当天曾有一名安徽籍的修伞匠在他家的小旅馆住宿,案发后此人下落不明。

邻居们也曾多次见过这名修伞匠:“他一般都是隔几个月来一次,在我家住十天半个月就又走了,与我岳父母都很熟,有时吃住都在我岳父母家”,岳延伟的二姐夫安军胜这样回忆说:“我就不信他能跑到天涯海角,第一次、第二次,我都是与鲁山警方一起去的,第一次没见到人,第二次又得到线索这个修伞匠有可能回家了,我坐着鲁山县公安局的警车,当时安徽警方也配合了,到村头的时候,让我坐在车里等着,后来听说是人抓到人。可过了没多久,鲁山警方却告知我们家属,说是抓错人了,不仅把那个人又给放回去了,还把修伞匠的网上追逃也给撤了,我们家属当时虽然十分不理解,可也苦于没有证据,只得一年一年等下去。中间有一次我还专门跑到天津去一趟,因为有消息说这个修伞匠在天津呆过,但去过之后也没有收获.除两次是配合警方去的之外,我自己又单独去过一次,这一次我躲在修伞匠他家的门外边,看着人从屋里出来又进去,赶紧把情况反馈给警方,警方说这个人不是凶手,可我在村里了解到,这个修伞匠是双胞胎中的一个,上一次抓走的是哥哥,还有一个弟弟一直外出不在家,曾经结过婚,但后来妻子离家走了,给他留了个闺女,前些年还曾回来过,拿了个照相机,还给邻居们照过相,再后来就下落不明了”,安军胜回忆说。

除了岳延伟的两个姐姐及姐夫多次前往安徽追凶之外,岳延伟本人也曾先后两次前往安徽追凶:“第一次是一边做生意卖丝棉一边有意靠近卖伞这一家,了解一些细节,第二次是该过年了,我又开车去了安徽,这一次我还专门去了县里的刑警队,但队长说这个案子还在,但网上追逃没有了,因为上次鲁山警方过来抓走个嫌疑人经调查不是他做的案,所以把网上追逃给撤了,现在才知道,原来当年抓的是嫌疑人的双胞胎哥哥”,岳延伟说:“我那些年天天做梦都是追凶,一有机会就去安徽,不管能不能找到,一定要找,就是想追凶,这是个信念”。

一次错抓,嫌犯的双胞胎哥哥被误抓到鲁山

大河报记者在江河机械厂采访结束,随即赶往鲁山县城,首先联系了县公安局刑侦队的负责人,该负责人向上级领导汇报后同意接受采访,并同意安排记者去看守所采访刚刚抓获归案的嫌疑人,但吃过饭后,该负责人又接到上级领导通知,说暂时不方便接受采访。

记者与办案民警通过电话得知,鲁山警方前些年的撤销网上追逃确实跟那次抓捕有关:“确实是一对双胞胎,当时我们不知道,抓回来后经过审讯及比对,确认他不具备做案条件,所以就把人给放了,把网上追逃也撤了”,该办案民警说。

记者接下来与安徽警方联系,当地警方称:“人确实是抓到了,但不是我们抓到的,是南方公安在排查时发现一保安人员使用的身份证不符,经调查,原来他用的是双胞胎哥哥的身份证,而他正是二十年前鲁山江河机械厂凶杀案的嫌疑人,随即他们把人控制后交给鲁山警方带回处理”。

三次开庭

警方至今仍未透露审问嫌疑人的细节,记者得知在此之前已开过两次庭,而鲁山检察院也曾退卷给鲁山县公安局让“补充侦察”,记者在2020年平顶山市检察院的起诉书中看到:被告人:男,住安徽省安庆市,于2019年7月30日被鲁山县公安局刑事拘留,8月14日被批准逮捕。本案由鲁山县公安局侦查终结,于2019年10月9日自鲁山县人民检察院移送审查起诉。

法院受理后,依法询问被告人,并审阅了全部案件材料,于2019年12月6日,第一次退回侦察机关补充侦察,侦察机关于2020年1月6日侦查重报.

经依法审查查明:被告人平时以修伞为业,案发前曾多次到鲁山县江河机械厂住宿。2000年5月31日,被告人再次到该地修伞,并住宿在岳振强、王定夫妇开设的旅馆内,当晚,被告人在与岳振强喝酒时发生言语冲突,遂怀恨在心,欲行报复,当晚11时许,被告人趁岳振强、王定夫妇熟睡之际,拿起旅馆内的砍刀进入二人熟睡房间,将二人砍死,后将被害人相机拿走,逃离现场。

庭审结束后,大河报记者与被告人的代理律师进行了简短对话,他说:“这是公诉案件,我是政府指派的辩护律师,会见过被告人一次还是在疫情期间,视频通话,效果还不是太好,他说话我还听不太懂,大概意思是,刚开始供述的杀人细节是公安人员逼着他说的,怕挨打.虽然我是替他辩护的,但两个人确实是他杀的,判他死刑一点也不为过,但公诉机关出示的证据确实不够,关键是没有物证”.

“我用的是我双胞胎哥哥的身份证,去南方打工去过好几个地方,也用过好几个名字,这二十年我也过的提心吊胆.旅馆老板俩口子都是好人,待我也很好,我们经常在一起喝酒,我们关系很好,人不是我杀的,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被告人段某在昨天的庭审中再三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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